“现在里边就你们这些人了，商场只让出不让进，我给您的价肯定是按最便宜的。”王鑫招呼着正在挑本子的顾客，手里还忙着将店里的货物打包。

王鑫的文具店开在五道口服装市场的三层，在他店铺的对面是一家服装店，店面里的服装已经基本打包完毕，挂在架子上所剩无几。旁边是一家小饰品店，店主找来自己的姐妹帮忙，和王鑫一样，一边做生意，一边打包货物。

1月31日，是五道口服装市场开市营业的最后一天，也是王鑫这些商户们在这里在生意的最后一天。过了今天，这里将彻底闭市。

这座四层的服装市场与旁边四星级的金码大酒店相比，略显简陋。不过商场里面并不算冷清。大力的“促销”活动依然吸引了很多人前来抢购。

一条“五道口服装市场于2019年1月底闭市”的鲜红条幅贴在这个略显老旧的服装市场入口，似乎在提醒这里商户们赶快搬走，也吸引着附近赶来“淘货”的中老年顾客们。

“买了件羽绒服，还有床单，围巾，袜子……”一位住在附近的女顾客，左手拉着小行李车，里面已经装的满满当当，右手还拎着两个大红塑料袋，“刚刚买到的保暖内衣，10元一件，便宜呀”，女顾客显得很是心满意足。

实际上，在五道口服装市场闭市之前，平时来这里逛街的更多的是附近高校的学生，“学生能有百分之六十”，服装店老板陈文告诉AI财经社。

服装降价销售

曾经的五道口服装市场是周围高校学子们的大学记忆。最早是在四环与学院路交界口的东北角，后来由于拆迁转到了学院路北口与清华东路的交界口。

拆迁后的五道口服装市场，也就是现在的金码大厦，比之前高端了不少。总共四层：一层主要是韩国进口服装，也是这里的最大特色；二层、三层是男装、一些国产服装，和鞋包；四层则主要是文具店，美甲和小饰品店，还有小吃城。

最近的一个多月，这个承载着几代学子回忆的时尚圣地，一直充斥着搬迁之前的浓浓的促销气息。“各位商户请注意，一月份没有缴费的商户请尽快撤离摊位……”，一月初的几天里，商场广播时常循环播放着这样的声音，催促着商户缴费或撤离。

“撤店甩货”、“特价”、“一件不留”的标语几乎贴满了每个小店。商家们纷纷抓紧最后的时间疯狂打折。

“商场即将关门，衣服大甩卖了！”有商店老板吆喝着，极力向路过的人推销。原价300多的衣服，如今可以打对折卖。原本销售时尚女装的小店门口停留了不少中年女性。

实际上，对这家商场最熟悉顾客不是附近的大爷大妈，也不是附近高校的中国学生，而是外国留学生。这些留学生有的来自韩国，还有的来自孟加拉国或者马尔代夫。

他们对这家商场里商品价格了如指掌，可以熟练的与服装店的老板们讨价还价。“我们总来这里买东西。”几位正在逛街的留学生告诉AI财经社，对于商场将要闭市的消息他们早已知晓，特意挑东西最便宜的时候来买。

商场闭市有人欢喜有人忧

1月31日，闭市的最后一天，五道口服装市场入口处多了不少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。

下午两点，商场内开始“只许出不许进”，已经进来的顾客可以在商场一直转到晚上，没有进来的会被拦在外面不能入内，女商贩李雪说。

还在商场里的顾客们匆匆抓住最后的时间挑选货物，商户们的心中却是五味杂陈。

“平时来买东西的人没有这么多。”文具店老板王鑫告诉AI财经社，但是王鑫实在高兴不起来，“现在每卖出去一件东西基本都是在赔钱”。

王鑫的文具店面积4平方米左右，每月租金9000元，现在店里的商品全部都是在低价出售，原本28元一本的素描本，现在28元两本，铅笔、橡皮全部低价出售。算上租金和成本王鑫说自己现在“每天要赔进五六百元”。

比起赔钱，更让王鑫焦虑的是接下来的生意该怎么做。来北京做生意将近20年的王鑫已经小有积蓄，全家人都从老家搬来了北京，但他依然感叹“北京想留很难，没有找到好的地方做生意，支撑不了多久，要不然就是变卖资产”，他的文具店接下来该搬到哪里，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。

“现在新的店铺不好找，最近也没时间找。”服装店老板陈文说，他与妻子两人从温州辗转来北京做生意，在五道口服装市场经营一家服装店同时也是一家改衣店。

夫妻二人来北京已经21年，在五道口服装市场的时间最久，将近10年。家里面三个小孩，两个大学生，一个高中生，正是花钱多的时候，“挣得钱不够孩子们花的”，服装店老板对于明年是否继续“北漂”不确定，“不管怎样还是先回家过个年。”

在多数商户都忙着甩货回老家的时候，也有一些看上去却比较淡定，即使门前顾客冷落依然玩着手机，刷着小视频打发时间。他们有的在其他地方另有门店，在这里另租摊位低价出售一些断码商品，有的则是北京本地的生意人，表示不愁再找新的去处。

也有人借着闭市的契机发掘新商机。比如卖包的李雪，她向过往顾客极力推销着自己家的某日本品牌的双肩包。王雪说他们本来就有自己的门店，获知这里即将闭市的消息，才临时租了一个月的摊位来推销自己的商品。

回不去的五道口

比起楼下服装店里的热闹情景，商场四楼已经显得颇为冷清。

此前商场四楼更多的是像王鑫一样的文具店。如今很多店铺已经全部清空，还有不少商户已经将货物打包，货架也全部拆卸完毕，只有地上还零零星星摆着一些小商品，商户们对于偶尔经过摊位前的顾客不再热情招呼，只忙着清点自己的货物。

1月31日过后，商场预留两天时间给商户们撤摊，届时只留东西两个侧门和走廊上的灯备用，顾客们不再允许进入。但大多数商户还是选择在当天清点好货物，今年可以“早点回家过年了”，陈文说。

“上午卖出去了四双…”，鞋店老板正在给妻子发微信，说着自己的销售情况。当被问及有没有找到新的店面继续做生意时，鞋店老板沉默了一会儿，“不找了，就这样吧。”

闭市对于在这里做生意的很多商家都不是第一次遇到。王鑫说他在北京前前后后开过十二家文具店，和平里、邮电大学、珠市口、西单、人民大学这些地方都留下过他开店的痕迹。其中的几家店也是因为闭市疏解被迫关店的。

五道口服装市场里的商户们有人来自浙江、江西，有人来自河南、河北，有的已经找好新的店铺准备过完年重新开张，更多的还没有时间好好计划将来。北京到底是去是留，他们“一下子也说不准”。

岁末年关，许多来京做生意的外地人都在忙着返乡过年，而对于五道口服装市场的一些商户来讲，这有可能是他们在北京经历的最后一个新年了。

临近傍晚，人群渐渐冷清起来，商场广播又循环播放了起来，“各位顾客请注意，本商场已经正式闭市，撤摊的商户请按秩序撤离……祝大家春节快乐”。

（应受访者要求，王鑫、陈文、李雪均为化名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