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头看，虾米音乐倒在了黎明前。

2021年2月5日，诞生12年，备受音乐爱好者追捧的虾米音乐正式关停。如今搜索虾米网址，对应的是名为“音螺”的音乐管理分发平台。虽然背靠阿里巴巴这棵大树，虾米没能享受到乘凉的好处，反而在此前的音乐版权大战中下架大量歌曲，成为牺牲品。

然而，现在音乐版权正变得开放。中小音乐平台的生存空间，有变宽广的可能。

据市场消息，腾讯音乐未来可能放弃唱片公司的独家版权。如果此事属实，那么周杰伦、五月天的很多作品，很可能重新登上网易云音乐等音乐平台。被音乐版权困扰的消费者们，可以减少不停切换音乐软件的麻烦，还能减少一笔购买会员的费用。

过去，互联网遵从马太效应，强者更强。腾讯音乐通过版权优势，建立了稳固的护城河。以月活用户来说，腾讯音乐占据前两名。

如果这道护城河消失，在线音乐的市场格局无疑将再起波澜。但实际上，无论是否有反垄断的监管趋严，腾讯音乐们都到了需要变化的时候。

01、独家版权内卷之战

华纳音乐的一位总监曾表示，2015年是音乐产业的关键一年，从量变积累到质变。

这一年的7月8日，则是这种转化的关键一天。当日，国家版权局发布了“最严版权令”，也就是《关于责令网络音乐服务商停止未经授权传播音乐作品的通知》，要求在当月月底前，未经授权传播的音乐作品，在各网络音乐服务商平台必须全部下线。

版权局管理司相关负责人当时表示，对传播侵权盗版音乐作品的无备案网站，将协调通信主管部门予以关闭。

互联网草莽发展的历史中，免费资源让无数网民获益，但对创作者来说，无法获取收益成为发展桎梏。业内人士吐槽：数字音乐用户每天都在增长，产业却得不到收入，整个就是“葛优躺”。

版权局的霹雳手段，立竿见影。据媒体统计，当时全网16家服务商紧急下线了未经授权的220多万首音乐作品。

伴随监管趋严，行业进入正轨，其附带的后果是，版权成为音乐平台竞争的必争资源，版权价格飙涨。一轮并购浪潮随之到来，为如今的行业格局埋下伏笔。

《京华时报》报道提及，2012年，酷我、酷狗、多米等数字音乐平台版权支出差不多两三千万，腾讯、百度稍微高点，年支出约七八千万。随着版权价格的水涨船高，音乐独家版权费用一年涨了三倍不止。

获取版权的数量与质量，成为平台能否顺利崛起的关键。大平台家大业大，占据优势。

（宋柯）

时任阿里音乐CEO的宋柯在虎嗅采访中表示，“我们在两三年前已经开始买版权”，他还透露，整个行业近几年购买版权的花费“20亿也差不多”，阿里在其中应该排在第二。

拿下版权最多的，是腾讯。有业内人士透露，当时QQ音乐版权上最强，有1000多万首，阿里有500万首左右。

根据TalkingData统计数据，在2015年7月，酷狗音乐、QQ音乐的覆盖率（活跃设备/行业内活跃设备总量）最高，分别达30.47%、19.80%，遥遥领先。

而一年后的2016年7月，手中握有酷狗、酷我两大音乐产品的中国音乐集团与QQ音乐合并，组建为腾讯音乐娱乐集团，成为行业无可争议的龙头。

不过，版权争夺战并不单纯靠独家版权决定胜负。因为版权成本大幅上涨，即便是互联网巨头也难以承受，为了摊薄成本，还要把版权做转授权，给到其他平台。

网易云音乐当时拿到的版权不多，但通过各种转授权合作，也获得了数目可观的音乐作品，同时凭借对社区属性的精细运作，异军突起。

而原本投入巨资的阿里系，其阿里星球产品在项目发布7个月后没落，虾米音乐在集团内被边缘化，合约到期后，连失滚石音乐、华研国际、相信音乐三家唱片公司的独家授权，最终也从舞台上消失。

在线音乐的市场格局，演变为一超（腾讯音乐）一强（网易云音乐）之势。

02、网易云音乐还不能乐观

如果此次腾讯音乐被迫放弃独家版权，那么直接受益的，就是网易云音乐这个行业第二名。

5月26日，网易云音乐提交赴香港上市招股书，当时最受外界诟病的，就是版权上的匮乏。在版权大战后的稳定格局下，发展迅猛的网易云音乐，从腾讯音乐此前转授权的盟友，成为最显眼的对手。

2018年到2020年，网易云音乐的在线音乐服务收入从10.26亿增长到了26.23亿；在线音乐服务的月活跃用户数，从1.05亿增长到了1.81亿。

若论成长速度，网易云音乐表现突出，甚至赢得了阿里巴巴的青睐。

2019年9月，阿里巴巴作为领投方参与网易云音乐7亿美元融资。后来，“88VIP会员”还与网易云音乐会员权益打通，购买阿里88会员便可以免费领取网易云黑胶年卡。

但冲刺上市的网易云音乐，版权成为最大掣肘。

2018年3月底，网易云音乐失去了周杰伦杰威尔公司的歌曲版权。当时歌迷评论：一个音乐平台没有周杰伦的版权，真是可笑。大批用户出走，转身投入QQ音乐等腾讯系平台。

事实上，网易云音乐失去的不只是周杰伦，还经常有其他歌曲会忽然因版权问题下架，变为灰色不能再听。这都引起用户不满。

在今年第一季度财报发布后的电话会议上，网易CEO丁磊直言：“过去网易碰到的版权短板问题，其实是有些公司垄断了版权交易，不进行转售。”

他还表示，希望行业从业人员，把力气和资源放在中国的原创音乐上，“而不是靠短期的垄断来获得市场竞争优势”。

让丁磊不满的，显然就是腾讯。

不过，即便腾讯音乐被迫放弃独家版权，网易云音乐未必能够实现逆袭。

首先，腾讯系应用的版权数量不会减少，而音乐软件的使用有其惯性。多年听歌收藏的歌单，和在评论区的互动留言，都成为用户迁移其他平台的成本。因此在经过数年竞争后，QQ音乐、酷狗、酷我等平台积累的用户，不会轻易转投他方。

再者，各家音乐平台吸纳不同的用户群体，有不同的社区氛围。Fastdata极数发布的《2020 年中国在线音乐行业报告 》显示，网易云音乐超四成用户来自一线及新一线城市，下沉市场用户渗透率低 。

此外，有独立音乐制作人向市界提到，在版权运作方面，腾讯音乐体验更好。

该人士向市界举例，自己在腾讯音乐和网易云音乐上传非独家音乐，后想重新制作上传，在腾讯音乐平台，可以随时下架，但在网易云音乐上，要三年之后，才能下架。“签约了非独家也不能下架，属于强行要我们版权。”

而对腾讯音乐来说，放弃独家版权必然带来一时阵痛。

在独家版权护城河下，腾讯音乐的收入远超对手。2020年，腾讯音乐总收入达到291.5亿元，净利润达到41.6亿元。而网易云音乐全年净亏损30亿元，即便其亏损率持续收窄，目前的盈利状况并不乐观。

不过长期看，则可能有利于平台发展。

艾媒咨询首席分析师张毅向市界指出，独家版权构成的保护墙，会形成平台内部创新缺乏的惰性。

在他看来，独家版权的规则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音乐平台做大做强，有其阶段性的正面意义，但随着产业发展，无论是腾讯音乐还是网易云音乐，大家都迫切需要创新。

实际上，开放独家版权的意义，不在于对某家平台的具体影响，而是刺激整个行业的发展活力。张毅认为，这将为大量中小平台提供生存机会，让它们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环境去思考突破和创新，进而倒逼大平台去创新。

由此，将有利于整个市场的长期繁荣。

03、腾讯、网易们都需要变革

独家版权成为市场简单粗暴的竞争手段，阻碍了行业创新。靠版权优势可以打天下，但未必能守天下。

没有什么护城河是永恒不变的，没有什么手段是万能的。对腾讯音乐和网易云音乐来说，它们已经面临新的冲击。

《2020 年中国在线音乐行业报告 》显示，短视频成为最重要的音乐作品推广方式之一，有将近八成的音乐人音乐作品会通过短视频进行推广。

而《2020中国音乐人报告》指出，音乐直播逐渐成为数字音乐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。其调查数据显示，有23%的音乐人主要从抖音获得直播收益，19%的音乐人主要从快手获得直播收益。

短视频直播平台成为影响音乐行业格局的重要变量，更直观的证据是抖音神曲的走红。

无论是QQ音乐还是网易云音乐，都存在很多播放量极高的抖音神曲歌单。同时有意思的是，抖音神曲的制作，多来自中小型音乐制作公司，而非唱片大厂。

近年来，音乐平台强调扶持独立音乐人，而短视频似乎天然地成为不知名音乐人的发家之地。

音乐人李小明会把作品在腾讯音乐平台重点投放，也会上传网易云音乐，抖音、快手则成为他推广作品的另一主要渠道。因为“流量聚集在抖音”，当下没有其他特别有效的推广方式。

另外有创作古风音乐的制作人向市界讲到，唱《不该用情》的莫叫姐姐，就是靠抖音火起来的，“她的唱法比较独特，火了之后所有歌曲都上榜了”。古风市场上，之前火遍全商场的赤伶、芒种，也是从抖音走红。

在这位音乐从业者感受中，整个音乐行业因为短视频平台的崛起受益。

以腾讯音乐为代表的传统音乐平台，即便可以掌握唱片大厂和知名歌曲的独家版权，也无法掌控由抖音带火的新兴音乐势力。而相对于抖音的用户数据，腾讯音乐不具备优势。

财报数据显示，今年一季度，腾讯音乐移动端在线音乐服务的月活跃用户为6.15亿，社交娱乐服务的月活跃用户数为2.24亿。抖音方面，其2020年的日活跃用户便超过6亿。

作为让网友沉迷的时间黑洞，短视频的流量优势明显，成为吸引音乐人的重要因素。

市场上容不下两个腾讯音乐，但抖音、快手对音乐平台造成的冲击会愈加明显。

综合而言，不论独家版权这条护城河是否开放，腾讯音乐都不能高枕无忧。后浪推前浪，没有可以一直躺赢的生意，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。

（作者丨李楠，编辑丨李曙光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