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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年的二手玫瑰,找刺激

2023年10月23日 文/ 聪聪 编辑/ 楚明

梁龙过去这么多年涉猎了太多领域,我们不是先聊的当下,而是顺着乐夏,先聊到了「创作」,「生活里的刺激」。

在梁龙过去的经历里,这对他似乎很重要。重新聊起当年的事,他频繁地提到两个词,「有劲儿」,「力量感」。他似乎一直试图在生活中寻找一些新鲜感、一些刺激。

哪怕别人不能完全看明白,或者「赔完犊子」,梁龙也会笑着说那些事。有句「世界名言」梁龙听过很多遍,「人一辈子只能干好一件事」。他不信这个。在他的人生观里,人可以做很多事,也可以都失败,但不可能只干一件事。梁龙的信条是,「不把失败看得那么重要,多干几件事没毛病」。

梁龙和他的二手玫瑰,早就迈入中年,也喊过「解散」,但心中的火苗儿依然还在。

文|聪聪

编辑|楚明

图|(除特殊标注外)受访者提供

「不玩了」

《乐队的夏天》第三季(以下简称乐夏3),二手玫瑰拿到了冠军。这个结果在很多人的预料之内。作为这一季最老牌的乐队之一,二手玫瑰成立至今已有24年,如今的五人阵容,也稳定了14年。节目录制之前,网上传出名单,二手玫瑰的参与被网友称为「降维打击」。

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,时间倒回6月25日,录制的前一天下午,乐队在新疆演出,主唱梁龙把四个乐队成员叫到房间,大家坐下,他开口说道,「我不想做了」。

晚上就要上台,第二天还要飞到北京录节目,他突然想宣布乐队解散,「不玩了」。再回忆起那个下午,梁龙说,「他们以为我疯了」,经纪人还接了句,「梁总你是不是喝多了?」

「大下午的,我没喝酒。」在梁龙脑子里,他一直不想走到这一步。

但在此之前,他不是没有感受过危机。作为一个迈入中年的乐队,过去几年,虽然成熟,但给梁龙的感觉却是伸展的可能性越来越少。五个人相继进入40岁,都有自己的事要做。

有人在乐团还有工作,有人在家带孩子,做「家庭主夫」,「不像刚来北京那会儿都是单身汉,怎么咕噜都行」。现在柴米油盐,上有父母,身体不好还得照顾,精力被一件件琐事分散出去了。还有人在画画,也有很多自己的事想做,「生活反正也挺忙的」。

大家虽然还在一起排练,但给梁龙的感觉是,「各自对生活的体感不一样」,没多少共同探讨的话题,想法很难再聚到一起。这让他心里犯嘀咕,剩下的只是完成那些老歌,大家都太安逸了,没那么多刺激,也就没有创造力,「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,一般的事儿也弄不疼你,挺麻烦的」。

乐夏找过梁龙三次,今年是他最纠结的一年。头一年,不知道这个节目要怎么做,担心尴尬,第二年档期没错开。到了今年,这些事堵在心里,他想象不出来上节目还能给乐队带来什么变化,给观众带来什么惊喜。

相反的,大家凑在一起参加这么个大型的节目,密集的创排,以前五个人的分歧还能搁置,一旦上节目,就不得不面对。结果会是什么样,矛盾会不会进一步被激发出来,梁龙心里也打个问号。

单单要不要上节目,五个人就没有达成共识。孙权有很多顾虑,觉得前两季都没参加,第三季就更没必要参加了。吴泽琨也这么认为,「这么大岁数,参加这种竞技类节目好像是年轻人干的事」,万一名次不好,他怕自己接受不了。

5月份,马东找过梁龙一次。他们在北京吃了一顿日料。那场饭局上,梁龙把这个困惑抛给了马东,乐队短期内集中曝光,乐手的心理发生变化,产生不良状况怎么办?

隔了一天,马东给他回了一条微信,大概意思是说,我们都得往更大的方向走,未知的风险谁也控制不了。梁龙想了几天,五个人投票,少数服从多数,他答应了下来。但没想到,还没等乐夏开始录制,他预料的结果就发生了。

25号那天下午,几件事拧到一块,梁龙感觉问题和麻烦滚着滚着到了临界点,「心力交瘁」。他在宣布解散的房间里说道,「24年对于我来讲意义远大于在座的各位,有些问题我不想解释了,不想像父母一样循循善诱聊啊聊啊聊」,「够了」。「把签过的合同和演出履行完,就散了吧」。

上台演出前,二手玫瑰经常会凑在一起喊个口号,「玫瑰同心,其利断金」。但那晚站在台口,几个人明显都还在消化这个消息,梁龙把大家聚在一起,手伸出来,还是喊了这八个字。但这是五个人走到一起的16年来,「喊得最辛苦的一次」。

第二天,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情,他们飞到北京,开始了这场长达3个月的节目录制。

「我说这事得干啊」

今年十月份,乐夏录制结束后的半个多月,《人物》在北京的一家录音棚见到了梁龙,他穿着皮衣,刚录完视频,脸上还留着妆,打了底,画了眉毛。

专访只有两个小时,但梁龙过去这么多年涉猎了太多领域,我们不是先聊的解散,而是顺着乐夏,先聊到了「创作」,「生活里的刺激」。

在梁龙过去的经历里,这对他似乎很重要。重新聊起当年的事,他频繁地提到两个词,「有劲儿」,「力量感」。他似乎一直试图在生活中寻找一些新鲜感、一些刺激。

事实上,梁龙也总是给人爱折腾的印象。在他身上,并存着多个title,音乐人、艺术家、导演,甚至美妆博主。

比如2004年,梁龙突然对艺术产生兴趣。在此之前,在北京苦熬四五年,他终于做出了第一张专辑。拿到第一张卡带和CD的那天晚上,梁龙突然觉得「没有想象中的力量感那么强」。

那晚乐队的人一起吃火锅,大家庆祝专辑的发行,但坐在饭桌上,梁龙的感受不是兴奋。而是「完事了?」「一点感觉也没有,好像这东西录了就是录了。」

他高中开始喜欢摇滚乐,野心勃勃觉得自己要干一番大事业,成为一个superstar,幻想有一天有自己的专辑,有自己的乐队,但一切成真,生活也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,演出一个月就一场,甚至没挣着钱。

一次梁龙坐大巴车经过城乡结合部,坐在窗户边发呆,窗外是去赶集的大爷大妈,他突然不知道自己在干嘛。

窗外的人生龙活虎,奔着自己的目标去买东西,「就像奔着生活在前进」。梁龙回忆,那一刻,他就在想,这一群人听摇滚乐吗?摇滚乐能覆盖的人到底有多少?他不知道,只觉得离生活挺远的,没劲儿。

也是那两年,他认识了一帮做当代艺术的朋友,天天跑到他们工作室,白天艺术家们画画,他就在那看文艺片DVD。一年半的时间都这么过的,到了晚上,摆点酒,大家「坐一块儿开始吹牛」。

在艺术家们的工作室里,梁龙冒出了做当代艺术的想法,用他的话说,被「熏陶」的,「想体验体验,飞得高是啥样?」画家名字都背不上的梁龙,也不懂流派,就去做了。

2007年,梁龙做了第一个艺术作品。这一年二手玫瑰到美国演出,他带了一双红色高跟皮鞋,这双鞋是他2000年买的,穿过很多次,也是二手玫瑰风格的象征。已经旧得「边都撕把了」,一直没扔。一个朋友提醒他,应该把它带去美国,它已经陪你走完了它该走的路,应该带它出去走一走。

这句话触动了梁龙。从美国背回来后,有天在北京的画室,外面刚下完雪,他把这双鞋摆在了水渠边上,底下薄薄一层雪,他就开始拍。照片修成黑白的,用颜料再把鞋涂成红色,最后用刀在鞋子上方腿的位置刮了几刀,就完成了。他给这个艺术作品取名《lover》。「还卖得不错,卖了好几张」。

耿军跟梁龙认识二十多年,他形容梁龙,行动力特别强。很多时候,梁龙做事靠的是一种「感觉」,「所有的事儿都是感觉对了,就开始弄,一边弄一边摸索,而不是彻底想清楚,那就没意思了。」

当代艺术给了梁龙「感觉」,他理解,「当代艺术这东西在想象力上有大于音乐的空间感」,「那种创造力、思考性一点不比音乐小,甚至更大。」这种事让他兴奋。之后几年,他还办了两场个人艺术展。一个叫《串门》,一个叫《红配绿》。

在《红配绿》的那场展览中,梁龙做了一个浴缸的装置,涂成大红色,找了两个画家在浴缸的边上画上红配绿的大花,出水的位置放上绿花。梁龙想表达的是,「冲凉都是要把脏东西洗净,但是我觉得留下的脏东西给你带来的可能是一种希望。」

他在纽约办了一场fashion show,一位亚洲女性穿着红配绿的衣服,出现在纽约的各个街头。他还集结了几个音乐人,发起了一个项目,「你在红楼,我在西游」。他想把当代艺术跟音乐也做个结合,找了十个乐队和音乐人,翻唱《红楼梦》和《西游记》的老歌,比如,用重金属的音色来唱《葬花吟》。

耿军说,梁龙不管做什么事,他都不会惊讶和意外。梁龙不仅行动力强,想法也多。

有一年,二手玫瑰到德国演出,看了一个德国战车(Rammstein)的mv,特别喜欢,想买一张专辑带回家。结果在唱片店,找了半天没找到。店里一哥们儿告诉他,你去古典音乐那栏找。他很惊讶,为什么给它放在古典栏?对方说,因为它是国家艺术品。

这事给梁龙很大震撼。「我坐在那就傻了,我说这事得干啊。」

后期在北京798艺术区展出的红配绿浴缸。图源视觉中国

公共理想

2013年,二手玫瑰签到了新的经纪公司,摩登天空。乐队发展平稳,这年12月,二手玫瑰「摇滚无用」的演唱会开进了工体。

但不妨碍梁龙继续在艺术上的探索。他给自己想了一句slogan,「我的个人理想时代结束了,我的公共理想时代开始了。」个人理想说的是乐队,在他的生活里,已经形成了一条成熟的表达途径。

他把更多探索投入到了「公共理想」里。在北京做「两岸三地音乐华人摇滚展」,把音乐人刚到北京时住的地下室还原到展览上,让更多人理解摇滚乐文化。

举办摇滚运动会。最初的想法盛大且简单,集结几十支乐队,像接力一样从东北到北京到内蒙再到西北巡演。梁龙对此寄予厚望,还拉到了赞助。

他把这些叫做「公共理想」,他想为行业做点公共的事。摇滚运动会开完发布会的当天,十来支乐队在梁龙的画廊后院聚餐。至今回忆起来,梁龙都觉得那个场景让他满足。喝到最兴奋的时候,好几个乐队来跟他敬酒,说梁哥,这种一群乐队一块喝酒的画面已经十几年没有了。

梁龙也时常怀念世纪之初的那个时代。当时才20岁出头,新乡举办音乐节,开设摇滚专列。「摇滚专列去看一个演出,那时候你知道这四个字对我们来讲是什么呀?那就是打鸡血都不够,就觉得我真是冲吧,你的人生无限希望。」梁龙说。

之后贺兰山举办了中国第一个赚钱的摇滚音乐节,「那会就感觉没几年就会有一个事件或者一个人物,有个浪花式的东西」。梁龙对时代的发展感到失落,市场好了,音乐节遍地开花,但没有什么事再让大家印象深刻。

「但终究一种文化是需要刺激的,是需要一些事件来讨论的。」梁龙自己做了这个造浪者。他当时一度想最后再搞一场真正的摇滚类运动会,让乐队主唱撇标枪,乐手撇铅球,「最后一看摇滚圈全病秧子,没一个能跑起来的」。

2010年,沈阳棋盘山秀湖摇滚音乐节上的梁龙。图源视觉中国

2014年,梁龙又连续做了五届的艺术唱片,每一次找一个歌手,把他的专辑做成一个艺术展览,一直做到了2019年。

对梁龙来说,很多事是先做再说,一边做一边摸索,未知意味着兴奋,也意味着风险。

钱就是风险之一。做「你在红楼,我在西游」那年,他就把兜里的钱都挥霍没了。摇滚运动会、艺术唱片,都需要自己花钱。艺术唱片做到第五届就没做下去,「几乎赔进去了身家性命」。

梁龙坐在一个黑色皮沙发上,重新讲起这些事,感慨这些年「可遭了老罪」。「我那些朋友啥的好多都因为干着干着,最后都反目走了,我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」,再也不想「造浪了」。但他还是希望有人去做这些事。

那几年,身边也有很多人不理解。「团队的人就觉得我在得瑟,不想好好过日子。」日子刚好了两天,那时候梁龙还有个司机,有天来接梁龙,看到他累得不行,一回头,说,「你图个啥啊,你遭这个罪,挨这个累在干嘛?」

他不是唯一说这句话的人。有次梁龙请郝云来给展览做艺术创编,郝云也一直问他,「你要干啥?你天天这么折腾花这个钱,扯这玩意干啥?」

那天梁龙跟郝云喝了一宿酒。天快亮了,梁龙最后说了一句,「音乐可以走进美术馆,听懂吗?他(郝云)说,啊,我好像听懂了,我说就这么地吧,不聊了。」艺术唱片办到第四届,梁龙叫马条他们去看展览,他们才说,老梁,我好像大概知道你想干什么了。

这次他找来的是凤凰传奇,把「最炫民族风」分了六个轨,放了六面镜子,每面镜子面前放了一个捕捉器,前面有人时,镜子会发出声音。第一个镜子是「留下来」,第二个镜子是「动次动次」,需要六个人站在镜子前,配合跳舞,歌才能完整播放。直观,好玩,但「都快办不动了」。梁龙承认,他没想过太多,商务层面的东西不太懂,「结果把自己玩死了」。

2019年又办了一届就「黄摊了」。

梁龙的舞台风格,也一直延续了「艺术性」的宗旨。图源视觉中国

「不把失败看得那么重要,多干几件事没毛病」

梁龙也经历了一场自我怀疑。

特别是2021年参加综艺《导演请指教》,他拍的短片《疯狂外星人》没放完就被80名观众按下离席键,按照规则,片子停止播放。

这部黑白的默片在现场的大众观影(员)和专业影评人中获得了两级的评价。专业影评人喜欢他的表达,代表大众的观影人觉得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。

这是梁龙不想看到的场面。这让他回忆起过去的很多事,是不是自己确实没想明白,也没给人讲明白,他也迷糊,但不重要。

但有一次,他和一帮人聊艺术的那些事,一个做音乐的经纪人突然说了一句话,让梁龙释然了。他说,老梁聊的全是赔钱和失败的事儿,但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。

「他那句话已经完全回复我了。他说他不遭罪,你们不用劝他。他聊最遭罪的那件事时,他还在笑,这就够了,他愿意。」梁龙回忆起那句话对他的冲击,很多事不能用讲明白来衡量。「全想透的事可能也就不用你做了」。

梁龙小时候看过一个民国电视剧,让他印象很深。故事发生在一个动荡的年代,剧情总是刚有点希望的走向,主人公就被敌人抓走,替人家打架才能挣斗米,生活刚好一点,家里就出什么事了。每次看到这些,他就觉得「哎呀,好泄气」。

有次在同学家写作业,他又摆出一副泄气的样子。同学爸妈看到,问他,怎么了梁龙?这么点孩子怎么摆出一副泄气的样子?梁龙说电视剧里他们家又出事了。

「我就记得他父母说这不就是生活的常态嘛,说天天过日子不就这点事吗?」这件事时隔这么多年还停留在梁龙脑海中,「我突然发现对美好的憧憬可能就是一种误解。我们想的都是美好的东西的时候,发现美好的时间就会变得非常少。」

梁龙还是想到什么就干什么。包括做电影,他也是突然有的兴趣。

有几年大鹏找他演屌丝男士,进到剧组,接触到了拍片子的流程。之后陆续接了几个角色,他也说不上来,哪个点瞬间就全打开了。他突然觉得,自己的表达欲音乐和艺术都覆盖不了。

他一直想找机会记录一下在哈尔滨当保安的一段离奇经历。这段经历是他要做的电影《大命》的主题。他跟很多电影圈的人讲过,每次对方听完,都跟他说,这应该拍出来,这是老天爷给你的东西。2018年,他就开始写剧本。

电影《大命》概念海报图源豆瓣

梁龙有旺盛的精力,他可以同时做很多事。耿军形容他「很无耻的」,在他们一帮朋友里,梁龙从小就早晨六点多起床,先逛一遍早市,再寻思弄点什么,「他就是比我们多出小半天的时间」。

他同时在做艺术唱片,各个城市巡演,还总是在巡演途中给耿军打电话,说这两天又有了一点感觉,修改了几场戏。

和之前做事一样,没有受过正经的电影训练,朋友送了一本关于电影的书,至今没开封,梁龙有他做事的风格,用他的话说,特别野路子。有人找他演电影,不管什么类型,科幻的也行,什么都不懂就去,去看看现场到底什么样。

耿军形容他是「海绵型人格」,善于吸收各种有营养的知识。演了几年戏,梁龙把整个剧组的流程七七八八了解个大概齐了。

一边说着「公共理想都结束了」,「赔完犊子」。但真的面对艺术唱片、摇滚音乐会的事,梁龙还是觉得心里的小火苗还在,「只要我能突破那个点,我还是要再突围一次」。

今年,梁龙在哈尔滨又发起了一个新的项目,冰城之夏。他想再做一点「公共」的事。每年都回哈尔滨举办一场嘉年华,二手玫瑰演出,发挥自己的特长,请一些东北走出去和依旧在东北的班宇、耿军、赵晓佳等,回来跟家乡做一次对话。

「可能现在我们能演一个万人场,再过几年就能演个千人场,再过几年也就是个百人场。我觉得不重要,坚持做一件事,这个东西时间长了可能就挺有价值的。」

有句「世界名言」梁龙听过很多遍,「人一辈子只能干好一件事」。他不信这个。在他的人生观里,人可以做很多事,也可以都失败,但不可能只干一件事。梁龙的信条是,「不把失败看得那么重要,多干几件事没毛病」。

梁龙新近在沈阳宣传自己参演的电影《了不起的夜晚》。图源视觉中国

还不到结局的时候

乐夏录制结束,梁龙没再提解散的事。

三个月,一些新的东西出现了,梁龙感觉到,大家都在找一些变化。

第二场改编赛,他们选了《偶遇》。这是正式进入赛程后的第一场,吴泽坤说,几个人都还没有完全适应,面对这样一首风格和二手差很远的歌,大家心里都没概念。正巧那段时间二手玫瑰在各地巡演,很多改编的细节都是在路上想的。

对梁龙来说这是一个很大的挑战,也是五个人最难融在一起的一首歌,不在过去大家习惯的逻辑里,每个人想象的方向都不一样。直到正式比赛,音乐响起之前,他心里都还没谱儿。吴泽琨要在舞台上吹巴乌,也是改了好几轮,从唢呐改到管子,最后才定下的。

梁龙印象里,没上台之前,几个人都不在状态。前采的时候被问到,今天这首歌有把握吗?他们回答的也是,就这样吧。

但到了舞台上,灯光亮起,设计效果一出来,大家就找到了这首歌的感觉。这场舞台从未知到享受的转折让梁龙兴奋,「这还不够刺激吗?我觉得人生最美丽的就是这样。」

在歌词里,原本他想把「情死于无趣,爱生于无惧」,调换一下,他更想表达的是,「情生于无惧,爱死于无趣」。「这个情产生的那个爱,最后可能更多的是死于无趣。一无趣了,这个爱就无趣了」,梁龙解释。

第三场合作赛的《小红小绿》,也是二手玫瑰很多年没演过的作品。2019年,这个歌名曾是梁龙个人艺术展的名字。节目播出后,他在网上看到了一则这样的评论,说从这个舞台上,「感受到了梁龙对红绿元素艺术符号的探讨及哲学思考」。

「我觉得终于有人管我叫艺术家了,哈哈哈」,提到这条评价,梁龙很开心。他感觉到,一些东西在乐夏被放大了。

三个月结束后,总决赛上,他们拿到了冠军。这个结果对二手玫瑰来说并不意外。但梁龙依然觉得这三个月就像那句歌词唱的,「必然的偶遇,不计较毁誉」。节目给乐队带来了新的可能性。节目录完,梁龙没再提过解散的事。「但我也没有回复过不解散」,梁龙说。

耿军听梁龙说解散的事时并不意外,在他眼里,梁龙对生活的透彻在歌词里都写尽了,对他们来说,人跟人突然散去,「不是一个天大的事儿」。但以他对梁龙的了解,二手玫瑰还不到结局的时候。「我觉得对他来说可能也是情绪上来了,他还是特别珍惜乐队。」

三个月的时间,对每个人都是一个自我治愈和疗伤的过程。梁龙还不知道结果,「可能自愈的结果是大家接受了散摊子,也可能是大家都改变了一些不同的想法,我不知道」。

但他记得张亚东在现场说过的一句话,大意是,乐队是分分合合的,在你们最好的时候,一定要努力留下点东西,因为明天都是未知的。

乐夏3《偶遇》现场。